文 | 顯微故事,作者 | 楚樵,編輯 | 卓然
高考結束后,一個新的留學趨勢正在悄然興起。
與傳統(tǒng)的歐美留學不同,如今越來越多的工薪家庭將目光投向了東歐、中亞、中東以及非洲國家。
這些“非主流”的小眾留學地憑借其低廉的學費、寬松的入學門檻,以及部分中介承諾的“包論文、包畢業(yè)”服務,正在吸引大批普通家庭高考分數(shù)不理想的學生。
令人玩味的是,此種留學選擇背后還暗藏著一套精明的國企就業(yè)以及考公考編攻略。不少中介以“留學鍍金+國企就業(yè)+回國考編”的組合賣點,向家長推銷這種“高性價比”的升學方案……
我只為“學渣"服務
“高考300分,照樣讀世界名校!”
“無需高考成績、沒有語言要求,輕松拿海外本科”
“學費每年僅需1萬元,三本分數(shù)圓你名校夢”
“學渣逆襲通道開啟,錯過高考還有這條路”
高考放榜后,類似的廣告語在各大社交平臺瘋狂刷屏。
這些宣傳話術無疑精準地擊中了當下父母們的焦慮點:當孩子高考失利,只能就讀民辦本科或者大專時,這些標榜“低投入高回報”的留學方案,恰好迎合了家長“曲線救國”的心理訴求。
陶強就是這些廣告語的“幕后推手”之一。
作為較早一批掘金“低分留學”市場的從業(yè)者,他深諳中國家長的軟肋:“我們賣的不是文憑,而是希望。”
時間倒退幾年,陶強還和其他同行一樣,擠在英美加澳留學的賽道上“內卷”。盡管背靠大機構資源自立門戶,但在巨頭林立的傳統(tǒng)市場里,他的工作室始終不溫不火。
轉機出現(xiàn)在大前年。一位同行轉型做中亞留學的消息,讓陶強突然意識到:“中國留學市場長期被精英階層壟斷,但真正龐大的需求其實在普通家庭。”
他果斷調整業(yè)務方向,將目標客戶鎖定在三四線城市的工薪家庭——這些被主流機構忽視的群體,恰恰構成了最廣闊的市場藍海。
說干就干,陶強與合伙人馬上開啟了“全球掃校”模式。
過去兩三年,他保持著每月至少一次的跨國飛行頻率,先后考察了俄羅斯、哈薩克斯坦、吉爾吉斯坦、阿聯(lián)酋等國家,與近30所海外大學簽訂了合作協(xié)議。
與歐美國家動輒每年幾十萬甚至上百萬的留學費用相比,這些“非主流”留學地的主要吸引力在于明顯的價格優(yōu)勢和寬松的入學條件。
以QS排名200以內的哈薩克斯坦國立大學為例,該校本科生一年的學費約為1-2萬元人民幣,加上生活費,年度總開支可控制在10萬元以內。這個數(shù)字僅為歐美留學費用的五分之一,甚至更低。
“在國內如果讀三本或者民辦大專的話,每年的學費也得兩三萬塊錢,再加上生活費、住宿費等雜費,總花費其實和在哈國立留學相差無幾。
但在這里,孩子拿到的是國際認可的本科文憑,未來無論是繼續(xù)深造還是就業(yè),選擇空間都會大很多。”陶強說。
“免高考成績、無語言要求、百分百錄取”——這幾乎是所有中亞留學中介的統(tǒng)一話術模板,一些中介甚至直接標榜:“我只為學渣服務,學霸請繞行”。
郝女士正是被這樣的宣傳打動,決定把兒子送到“斯坦國”的。
兒子高考成績不到300分,連民辦本科的門檻都達不到,只能讀個普通大專。查分那天,孩子表現(xiàn)得很平靜,郝女士卻焦慮到滿嘴起泡,失聲說不出話。
身邊有家長陸續(xù)開始籌備“升學宴”,雖然她討厭這種習俗,但想到這些年送出去的天價禮金,也希望能借機收回??梢幌氲揭谘鐣瞎己⒆拥姆謹?shù)和錄取學校,她就感到無地自容。
現(xiàn)在有了出國留學這個選擇,總算讓她挽回一些顏面。唯一的顧慮是語言障礙——兒子完全沒有俄語基礎。
不過,在陶強看來,郝女士的這些擔憂根本不值一提。
10萬元包畢業(yè)?
與歐美主流留學市場不同,中亞、非洲等小眾留學國家的合作院校通常不提供傭金返點,中介機構的盈利模式完全依賴于向學生收取的服務費。
在陶強的價目表上,中介費是8000元,包括資料翻譯、文書制作、面試輔導、簽證代辦等所有環(huán)節(jié),若沒有足夠的生源規(guī)模支持,這個價格幾乎無利可圖。
真正能給他帶來利潤的是“增值服務”。
以語言解決方案為例,面對像郝女士這樣擔心孩子語言能力的家長,陶強會提供兩種選擇:
一種是提前去所在學校讀預科,然而對于俄語零基礎的孩子來說,即便提前一年讀語言,大概率也無法達到正常上課的能力,所以他們會提供第二種選擇:“無憂套餐”。
所謂“無憂套餐”,就是中介承諾從孩子入學到畢業(yè)全程護航,機構可提供包括課程翻譯、論文代寫、答辯輔導等全套學術支持,收費10萬元人民幣。
此外,該套餐還涵蓋海外生活全方位托管服務——從落地接機、代為租房,到協(xié)助開設境外銀行賬戶、辦理居留手續(xù)等,一應俱全。
部分高端套餐還會提供“學業(yè)管家”服務,專人負責跟蹤課程進度、與教授溝通,并定期向家長發(fā)送學習報告,確保萬里之外的父母也能對孩子的留學生活了如指掌。
陶強透露,當招收的中國學生達到一定規(guī)模后,往往能獲得特殊政策:不僅可以單獨開設中國班,還能適當調整學制。
俄語系國家普遍沿襲前蘇聯(lián)的4-2-3學制體系,即本科4年、碩士2年、博士3年。但對于獨立成班的中國學生,校方通常會靈活處理。
以碩士研究生為例,在單獨組班的情況下,即便是計算機等常規(guī)需要兩年完成的專業(yè),學制也可以壓縮至一年。
對于不想學習俄語,英語基礎還行,但預算有限的學生,留學中介們也開發(fā)出了一條成熟的“高性價比替代路徑”。
一些歐美大學在中東、非洲等地設有分校,這些海外分校的學位證書與本校完全一致,但是學費和生活成本卻只有本部的三分之一甚至更低。
以英國蘭卡斯特大學非洲加納校區(qū)為例,該校四年制本科總學費約為12萬元人民幣——這個數(shù)字甚至不夠支付英國本校一年的學費。
另外,持有高考成績或A-Level成績的學生可以直接申請三年制本科,相當于“白賺”一年的時間和費用。
不過,這類分校的學費優(yōu)勢雖然明顯,但入學門檻并非完全“放水”,申請者仍需提供雅思5.5分及以上的英語成績證明,同時對高中三年的成績均分也有考量,比較適合經濟條件有限又想拿名校文憑的學生。
“同樣是蘭卡斯特大學的畢業(yè)證,在英國讀四年可能得一兩百萬,而在加納校區(qū)幾十萬就能搞定。就像買同一個品牌的包包,專柜和奧特萊斯的區(qū)別,背出去都是名牌,誰會問你在哪兒買的呢?”陶強說。
一條被“包裝”的捷徑
除了學費低、門檻低,真正讓郝女士下定決心送孩子去中亞留學的,是中介反復強調的“考公考編”優(yōu)勢。
“咱們合作的院校都在教育部留學服務中心認證名單上,回國考公務員、進國企都沒有問題”中介信誓旦旦的承諾,擊中了這位焦慮母親最迫切的需求。
“在當前的就業(yè)市場上,擁有全球排名100多的海外院校學歷的求職者,往往比國內普通三本院校畢業(yè)生更具競爭優(yōu)勢。如果本科畢業(yè)后繼續(xù)攻讀一年制碩士,考公考編、一線城市落戶等機會都能把握住。
雖然是小語種國家的留學經歷,但在職稱評定和薪資待遇方面,與歐美國家留學生并無明顯差異。”
陶強分享了一個真實案例:他經手辦理的一位學生,在中亞某大學碩士畢業(yè)后,順利被國內一所高校聘為講師。與這位學生同期入職的另一位老師,畢業(yè)于英國的一所紅磚大學。
“我們在閑聊時算過一筆賬,”這位學生回憶,“同樣是一年制碩士,在英國留學的同事一年花了55萬,而我的總開銷還不到10萬。”
雖然小眾留學性價比很高,但實際操作中困難也不小。
陶強坦言,以前做歐美留學時,最大的難點是幫學生爭取名校offer;而現(xiàn)在最難的是要說服家長接受這些相對冷門的地方,愿意讓孩子去這些國家讀書。
“跟家長談‘開闊眼界’這套根本沒用,”陶強直言不諱,“但只要提到畢業(yè)后能考公考編、進央企國企,他們立刻就來精神了。”
這種直擊痛點的宣傳策略雖然有些功利,效果卻出奇地好。在某三線城市的留學推介會上,以“考公進國企”為賣點的PPT頁面,被家長拍照轉發(fā)的頻率明顯高于其它內容。
陶強的話并非空穴來風。
近年來,隨著“一帶一路”倡議的持續(xù)推進,中國企業(yè)海外布局步伐加快,許多央企和大型國企都在中亞、中東和非洲等沿線國家拓展業(yè)務。
這種經貿合作的日益深化,直接催生了一類新型人才需求——既具備專業(yè)知識,又熟悉當?shù)卣Z言文化的留學生,正成為這些企業(yè)優(yōu)先考慮的人選。
老何是某國企的資深工程師,經常去中東和非洲出差,這些年跑過沙特、阿曼、卡塔爾、埃塞俄比亞等很多國家。
兒子還有一年高中畢業(yè),但以孩子目前的成績來看,考上國內本科希望渺茫。
為此,老何早早就做好了規(guī)劃——送兒子去迪拜留學。這個選擇既考慮到了相對低廉的留學費用,也有將來讓孩子進國企的打算。更重要的是,他自己經常去中東工作,可以隨時看望兒子。
“家里條件好的當然首選歐美留學,”老何說,“但像我們這樣的普通家庭只能量力而行。中東留學是個不錯的折中選擇——既能為孩子爭取國際學歷,又不會讓家里負擔過重。做父母的,只能在能力范圍內搭個梯子,孩子能走多遠,終究要靠他自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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